【诗选粹】方从飞：巧合的不是黄昏是什么

原创简笺新诗简 2021-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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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每个愿在诗中光合作用的灵魂。

作者简介 方从飞，男，生于七十年代，浙江三门人。曾先后在《诗刊》《星星诗刊》《江南诗》《诗歌月刊》《中国诗人》《诗潮》《诗林》《飞天》《星河》《西湖》《品位●浙江诗人》《岁月》《文学港》《海燕》《散文选刊》等刊物上发表作品。

（摄影：千岛）

方从飞诗选

故乡辞 压在西兰花上的阳光轻得不能再轻，似懂得故乡已背不动太多的光阴风吹到沧桑的事物格外小心，仿佛知道窗户的破洞，蜘蛛刚刚修补山脚土地庙像长辈答复晚辈的常用语：一切尚好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村民在庙宇，顺从地弯下腰河边柳树，那么多年迈不开腿等我树下抽烟发呆往事拍打着水面若成群的鸭子，就要游回来

此刻 鹭鸶落在养殖塘中央数量，仍然是一只而大米草是更多的后排观众波浪藏在丛中我赤着脚,沿盐碱路走如果能走向过去需要多大毅力才能让笑容不那么明显沾满泥巴的渔民，百米外与我聊起收成声音那么清晰弹胡听到了，鱼虾听到了当我转身，它们在滩涂上藏匿无踪只有小船的彩旗仍在挥舞如果主人不来，它们会这样固执地度过一下午

站在烽火台上 站在烽火台上，看乱石恍若手握军号吹夕阳。越吹越荒凉不曾撤退的废墟，与命运相似与故乡的路相反它的偏执与倔强，被群山认同青苔扎紧石头的伤口，没有血没有别的文字，除了山河那么多树奋力直起，笃信会有一场凯旋一定也有马群，在石头里奔跑沿着硝烟的纹路，哒哒的叩击声让海岸线波光如刃站在烽火台上，仰望苍穹岁月以黑暗的速度滚滚长下坡抵达火焰的高处

夜读家谱 翻动书页，能听见祖先的哆嗦像破败的帆，一起风就心惊安居的日子如灶台上的瓷碗黄巢从唐朝一枪刺来，“泉州”应声而碎先祖把鱼鳞当创口贴一迁莆田，再迁霞浦、乐清四百年颠沛，都是波浪一声叹息的事也曾舟山泊舟宁海求宁，象山不像久留之地所幸里川、赤山收留了祖上的乡音窗外风雨更盛，谱里恶浪充盈翻一页，倭寇之乱。再翻明清海禁。残页、缺页仍在逃亡中直到翻出没有身份证的方孝儒我才哂然一笑——刚栽活一株姓氏，爷爷我爷爷的爷爷，便开始喝酒、吹牛
东屏记 划海为界兴衰，随刀锋游走一块海禁碑祭出六百年鸳鸯阵法，蛎江滩撤换四个朝代仍虎视眈眈，缉拿敌情说书者猛拍惊堂木“列位，那年倭寇来袭如潮涌殊不知，东屏遍地武举人” 一百二十斤大刀，搁在镇东堂历史，擦擦就发亮过往俊杰都来掂量家国的分量江山，果然是铁打果然是军户后裔手中镰刀的模样一刀收割四季，一刀割下夕阳

三岔路口遇见一只羊 它站在五菱车斗上受伤的后腿被迫抬起像要指出宿命无从避免它颤抖着，从空旷的人眼里找寻同类。让我想起山坡草地甚至荒岛，至少能让它坐下来歇歇的地方它不停咩叫，脖子上的麻绳像一小段路快要走完稚气未脱的脸，越看越像一个少年，突然懂得了艰难时世
但飞已列出方程
快带上婚书、石头与河流
阳光坚持自己发光三百多只纯金翩跹的良晨百鸟啼啭啊
分针、秒针的贺礼备下达达的马蹄，公子与丫环。山峰骨折式仰望——看，天有明媒正娶的蓝
快带上弓箭、火把与兽皮
翅膀另有真相错误件件精品，我的仙草种下少年我的河流百花盛开——看，倒伏王只收割下垂的诗章
远方，飞机火车不能抵达的地图无法标注的谷歌黑屏的
深植骨髓的神农琴，冰山献出的方舟梦想只欠一铲——看，我就要挖出过期的泉水
快带上灯盏、诵词与度牒
鹰有六吨大风拗牛披展雪军装，偃月刀高举喘息——看，我的歌唱粒粒饱满

巧合的不是黄昏是什么
一只鸟也不认识是减法
石羊溪里的鱼也是
三个小国寡民黄昏里，庆幸天下太平
我要提前走了天一黑，那些树枝会指指点点
月亮适合发呆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
要忍住失望阳台一勺舀起你。雨是前年的委屈
夜那么空仿佛谁的理屈词穷

入桃
害羞，从微微下垂开始的
越来越红，是明喻
枝条最先感受到青涩的压力通过一再惊讶，它获得部分回忆
椭圆的绒毛并非乳毛未干。桃浆激情的短暂失控一只陌生的桃子正在形成桃叶的妒忌，不是好胜在于眼不见为净
再多的桃子也不属于自己蒂对果的控制，已弱于一公分

四季堂
两间瓦房供一尊佛，宅基地未超标佛也安心
山里，秋天的雪下得比冬天大
光枫叶便落了一个多月一条土路，被踩得沙沙响
路小，也算条路方便没办法的人来这里下跪、闭目咽下心中的苦
樵夫在堂外换肩一段松木搁在石上。木头和石头谁都不用巴结谁
天冷了，劈柴、生火这也是佛急着想干的事

密林宫，访何道长不遇
逐溪濯足蜻蜓飞过，大个子蝴蝶飞过石头蟹东张西望，是好的
食地菍，采彼岸野山茶微苦后而生津读《一言止杀》数页，《青氏男科》几章若有悟，无所悟
信号弱的地方，人的心肠也软小道士出家倍思故土听翠鸟百啭细长的夏天从窗口摇过去
此生遇或不遇，都是好的